十九
永生与戒指
(也许有一天他能和我成为朋友,但在此之前,我们只是雇主与护卫。)
伏地魔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太晚,所以决定在这里留宿一夜。我看得出他并不喜欢这幢老宅,却似乎又想多待一会儿,实在无法理解他对这所房子表现出来的复杂感情。
后半夜的时候伏地魔精神奕奕,一直在与我搭话,弄得我苦不堪言——他一晕几小时也算睡够了,我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还没休息过呀!
然而伏地魔的倾诉欲前所未有的高涨,尽管他没有向我解释任何之前他认为我会好奇的问题,但交谈的内容也谈天说地无所不包,而我第一次切身体验到他的学识是多么渊博,并且如果愿意的话,他的谈吐能比卢修斯更加优雅风趣。
“说起法语,我的名字在法语中的意思是‘飞跃死亡’,以前我告诉过你吗?”
“不,没有。”
联想到他的部下被叫做“食死徒”,我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么说,您希望获得长久的寿命,是吗?”
“岂止长久!我的希望是获得不死的生命,并且也在为此努力。事实上,我已经走得比任何人都要远了。”
伏地魔斜倚在床上,对被他命令同坐一旁的我这么说。他的双眼在明亮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少见地没有带上阴霾和冰冷,我知道这是因为他对于正在讨论的话题热切无比。我几乎不忍心反驳他,但也不能违背本意对此苟同。
“可我认为长生不老的□□并不是多么珍贵的事物,重要的是人在他们的有限生命里得到了什么。”
伏地魔对我的观点表现得不以为然:“这是寿命短暂的人类用来自欺欺人的安慰话语,只有长寿且强大的人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并永久地占有它们。”
“我以为占有和得到不是一个意思。”
“你还没有长大,安提亚斯,等你渐渐成长起来,你就会发现,它们的确是一个意思——至少在大部分情况下是。”
我沉默了。现在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当初应对伏地魔的试探时选择含混其辞是多么的明智。伏地魔对永生的渴望表现得如此不加掩饰和狂热,我毫不怀疑如果他知道了瓦拉一族拥有超乎想象的长久寿命,将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他并不是个会爱惜和自己不相关的事物的人,我不指望从他这里得到特别优待。
由此我也第一次真正了解为什么卢修斯总会对他隐瞒一切能够隐瞒的信息,那不光是为了免除近在咫尺的惩罚,也是为了避开遥不可知的危险。
幸亏他没有铁了心追究我的来历,幸亏他认为我还没有成年。他也许认为我属于一个奇特的种族,来自一个神秘的地方,而向来行事谨慎讳莫如深的他,不会在他认为成熟的时机之前盘问我这件事。他曾答应把我当做成年人看待,但他终究只是把我当做一个有点老气横秋的孩子。
如今我竟为此感到庆幸。
最初认识伏地魔的时候,我以为他的惨白肤色和奇特五官是天生如此,而他渊博的学识、坚定的意志、独特的气质弥补了一切,外貌上的缺憾无损于他的魅力;但我逐渐意识到他并非原本如此——透过他偶尔与我谈起的少年时光,透过他偶尔开怀大笑时显得平和舒展的面容,我都能看到一个曾经英俊挺拔、风度翩翩的男子。我知道很多高深的魔法试验是危险的,但我不知道他究竟进行了多少那样的试验才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我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无穷无尽的探索精神而牺牲了身体,还是根本不在意甚至厌恶这副身躯而有意为之。
每一个瓦拉的出生都受到族人的祝福,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对自然感恩的教导贯穿始终。我爱惜自己,爱惜我的同胞和朋友;我爱惜一切拥有思想和情感的生命,如天空的飞鸟,地上的草木,林中的动物;我爱惜辛勤劳作的成果,如丰硕的稻谷,陈年的佳酿,精美的衣物。
所以,我无法理解伏地魔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仇恨与憎恶。
如果他真的蔑视人类,讨厌自己,对这个世界失望,为什么又追求长久的存活,害怕迎来生命的尽头?
“安提亚斯,你在想什么?”
伏地魔在我沉默时一直注视着我,然后开口道:“有不同意见时可以说出来,你知道我不讨厌你的反驳——和别的那些笨蛋不同,你非常聪明,而且具有包容和理解的美德。”
然而我知道有些话可以反驳,有些话不能说。现在我已经逐渐能从伏地魔诗一般优雅美丽的语言中分辨出支离破碎的真相,这是我曾经无法想象的本领;假如可以,我其实希望自己一生都不要拥有这样的能力。
我自认背负不起太多的谎言与狡辩。我没有胆量伸手碰触伏地魔话语背后可能隐藏着的黑暗和罪恶。
他正在一天天地逐渐信任我,但始终不会跨过某条界线,某条远比常人更低的界线;我本该为此难过,但对象是他,我却觉得轻松——我只需要回报他忠诚,与其信任等价的忠诚,而无须做得更多。
也许有一天他能和我成为朋友,但在此之前,我们只是雇主与护卫。
“先生,我只是在想占有和得到的区别,也许我以后真的会认同您的意见,但现在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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